中國熱帶農(nóng)業(yè)科學院“泥腿子”院長王慶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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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慶煌（右）和農(nóng)民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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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口網(wǎng)4月18日消息 星期天，清晨六點，海南瓊海大路鎮(zhèn)的六十多位農(nóng)民一路小跑，奔向離這十多里地的中國熱帶農(nóng)業(yè)科學院香草蘭示范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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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將（院長），做咪接多達（你咋又早來）？”定好六點半，熱帶農(nóng)業(yè)科學院院長王慶煌又提前到了，不會說普通話的農(nóng)民們不約而同地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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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包該糕，瓦（家包米糕，吃）！”接過一個荷葉包，王慶煌三口兩口嚼著，吃完，領著農(nóng)民一頭扎進了種滿香草蘭的地里，兩腳沾滿了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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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情景，知情人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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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民趕去是為學香草蘭授粉技術。在農(nóng)民心里，這基地就是“致富搖籃”，鎮(zhèn)上許多農(nóng)戶就是靠種香草蘭蓋上樓房，買上汽車。

　　“這活兒我接”

　　1984年，21歲的王慶煌從華南熱帶作物學院畢業(yè)分配到熱科院香科飲料作物研究所。

　　“你知道‘食品香料之王’——香草蘭嗎？我們國家1961年從國外將它引進，現(xiàn)在20多年過去了，這香草蘭既不開花，也不結莢，更談不上產(chǎn)品開發(fā)，眼下國際價格香草蘭豆莢是一公斤100多美元……”剛到所里報到，香料飲料作物研究所黃根深書記沖著王慶煌說。

　　“現(xiàn)在需要有人填補這項科研空白，但這活很艱苦，也不是一年半載能見成效的?！秉S根深又說道。

　　“這活兒我接！”王慶煌爽快地答應了。黃根深被眼前這個小伙子所吸引，不禁仔細地打量起來，只見他個不高，文文弱弱，一雙眼睛透著質(zhì)樸和剛毅。就這樣，王慶煌勇敢地闖進了和著泥土芬香的香草蘭世界。

　　香飲所坐落在海南萬寧興隆，說是研究所，其實就是立在田地里的幾棟小房，沒水沒電，四周雜草叢生。只見一個個一米來高的石柱上爬滿了綠色的香草蘭，石柱與石柱之間搭著鐵絲，從香草蘭上伸出的細藤，懶懶地趴在鐵絲上。領他來的人指著香草蘭說：就是因為研究不出來這香草蘭的授粉技術，所以無法種植。

　　“在學校還真沒學過！”王慶煌查遍了所學的書籍，心里犯了難?！罢覈赓Y料，怎么也要把它開發(fā)出來！”他暗下決心。終于找出癥結了，原來香草蘭花朵結構特殊，昆蟲和風媒都無法為它授粉，在自然狀態(tài)下，授粉成功率不到1%，只能靠人工授粉，而人工授粉的關鍵要掌握花開時間，怎么辦？只有日夜盯著。王慶煌索性搬到基地住，在泥土地上扎了個帳篷，這一大片香草蘭得一棵棵觀察記錄，他一排一排一個一個編上號。白天烈日炎炎，曬得他皮膚火辣辣地疼；太陽落了蚊蟲又出來，咬得他滿身滿臉是又紅又腫的大疙瘩。趕上下大雨，他沒地躲沒地藏，帳篷里和起了泥，地鋪都成了泥餅子，這個21歲的小伙子哭了。打退堂鼓？不行！拍胸脯接的任務一定要完成！咬牙堅持！

　　王慶煌買了煤油爐、米、掛面和生活用品，背回大量的資料，在這兒安營扎寨了。為了準確掌握香草蘭開花時間，他夜里上了鬧鐘，一小時起來一次，田地里蚊蟲厲害，抹上避蚊油都不管事，隔著衣褲咬得他渾身流血水，久而久之，他渾身結滿了厚厚的痂，加上風吹日曬，一個年輕小伙子看上去老了20歲。

　　一年下來，他初步摸索出香草蘭花開時間是每天早上6：30到中午11點半；兩年下來他掌握了香草蘭花開季節(jié)長的特點；三年下來，他發(fā)明了“簽撥授粉法”。很快，“簽撥授粉法”成功了，他掐算好時間，喜出望外地把附近的農(nóng)民找來，發(fā)給他們每人一根牙簽，讓他們站在香草蘭面前，用牙簽做三個動作，打開花的“帽子”，壓一下里邊花粉囊，讓它散在花的柱頭上，然后回位。他看著表計算，農(nóng)民們在一個小時之內(nèi)能完成對100多棵香草蘭的人工授粉?！斑@香草蘭能賣錢？”農(nóng)民不解地問。“對！種香草蘭靠長出的豆莢賣錢?！蓖鯌c煌指著從香草蘭枝上躥出的一枝綠色棍棍說。“這是天然香料，無論國際市場還是國內(nèi)市場都需要！”

　　“那怎么種呢？”農(nóng)民們又問?！翱窟@支芽條”王慶煌指著香草蘭枝上一根細細的芽說?！跋乱徊皆撗芯繉λ绾未竺娣e栽培的技術了！”王慶煌給自己擰了扣。

　　一天，王慶煌在深圳工作的大哥來這看他，一見面，大哥嚇了一跳，本以為弟弟在科研部門會穿著白大褂坐在實驗室，可沒想到弟弟又黑又瘦像個小老頭！不久，大哥又第二次看他來了，這次說什么也要帶王慶煌走，并且告他在深圳為他找到了好工作。王慶煌一時被大哥說的心動了，可轉(zhuǎn)念一想，不能走，我走了，這香草蘭怎么辦？眼看就能造福百姓了，放棄多可惜呀！于是他費了好大勁說服了大哥。

　　接下來，王慶煌奔波在基地和實驗室之間，潛心研發(fā)對香蘭草規(guī)?；N試種及人工蔭棚栽培。整整六年，終于在1993年取得成功，當年香草蘭干豆莢收獲達到639公斤/公頃，超過世界香草蘭主產(chǎn)國300—405公斤/公頃的水平。

　　后來，海南萬寧興隆鎮(zhèn)農(nóng)民文育川靠香草蘭一年賺了十萬元，他用這錢蓋了個小樓，命名“香草蘭樓”，和他一樣，靠種香草蘭致富的農(nóng)民也紛紛蓋起“香草蘭樓”，有不少農(nóng)民還買了小汽車。

　　?“我們就是為農(nóng)服務的”

　　1998年的一個星期六，省旅游局局長來到熱科院香料飲料研究所，一進門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百十來號研究人員捋胳膊挽褲腿，太陽底下人人戴著大草帽，蹲在地上碼磚抹地面。

　　“誰是王慶煌所長？”局長問。

　　“我是！”已當了三年研究所所長的王慶煌邊說邊起身笑吟吟地回答。

　　局長看著王慶煌愣了半天，這哪像所長，粗糙的皮膚，黝黑的臉，一件被汗水浸透了的白的確良短袖襯衣，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褲子上糊著泥土，王慶煌不好意思地把沾滿泥土的手往身上抹抹，握著局長的手解釋說：“自己動手，給農(nóng)民建個‘工廠’”。

　　“什么？”局長不解地問?！斑@附近的農(nóng)民沒錢掙，我們研究院不能空研究，先解決農(nóng)民收入問題！這不，大家達成共識，把研究院改建成一個集種植、研究、生產(chǎn)一條龍的熱帶植物研究所，一方面有助于科研成果轉(zhuǎn)化，另一方面解決農(nóng)民就業(yè)，讓他們有事做有錢掙。”聽著這落地的話，看著這位樸實的所長，這位局長感動了。

　　王慶煌接著說：“沒資金，大家白手起家靠義務勞動先修出幾條路，再建個產(chǎn)品加工廠。幾個月后，這位局長果真盡力支持了研究所。三年后，當這位局長再次來到研究所時，又被眼前的情景震驚了：熱帶植物園幾個大字耀眼閃亮，院里綠蔭交錯，百花叢生，“咖啡小屋”、“品茶園”、“熱帶水果園”映入眼簾，載滿旅客的電瓶車來回穿梭，掛著“熱帶作物研究加工廠”牌子的小樓好生氣派。這時，一位四十來歲的導游大姐喜滋滋地對他說：“院里有熱帶植物2000多種，您不想看看聽聽介紹嗎？另外您可以去品嘗一下我們的熱帶農(nóng)產(chǎn)品！”從這位導游大姐那里他了解到，附近的800多名農(nóng)民在這就業(yè)，從事種植、導游、保潔和熱農(nóng)產(chǎn)品加工等工作。她就是興隆農(nóng)場的職工家屬，每月在這拿800元。這位導游大姐說完又遞給局長一份熱帶植物園簡介，只見上面寫著：熱帶植物園一年接待游客150萬人次，研究所帶動組織農(nóng)民與香料飲料作物種植、加工、銷售，累計實現(xiàn)經(jīng)濟效益近2億元，僅香草蘭開發(fā)的系列產(chǎn)品年產(chǎn)值就在上千萬元。

　　2004年，王慶煌擔任了熱科院院長。一天凌晨，熱科院三農(nóng)辦公室的電話響了，“專家啊，快幫我們救救胡椒吧，全被臺風刮躺下了！”王慶煌帶領植保所的專家火速趕到現(xiàn)場，只見成片茂密的胡椒樹，東向一面的葉子齊齊折損，不少碗口粗壯的胡椒樹側臥在地。

　　椒農(nóng)們圍著王慶煌和專家們焦急地問：“有救嗎？”

　　“別急，只要補救措施到位，這些葉子受損的胡椒樹反而有可能達到豐產(chǎn)，因為風暴客觀上對胡椒樹起了疏葉作用?！蓖鯌c煌邊安慰著椒農(nóng)，便和專家們從車上取下藥箱，拿出瑞毒霉淋根、硫酸銅溶液等農(nóng)藥，手把手地教椒農(nóng)把它們涂在胡椒葉和枝條上，同時又領著椒農(nóng)扶起一棵棵倒下的胡椒樹，縷出一棵棵要斷沒斷的藤條，用線繩捆綁著，給它們“接骨打夾板”。

　　整整十幾個小時，王慶煌和專家們忙在胡椒地，沒吃沒喝，有位椒農(nóng)感動的忙著回家殺雞，等他端著冒著熱氣的雞湯趕回來時，專家們已悄悄地走了。

　　2008年1月，廣西遭受了嚴重的冰凍災害?！霸洪L，可糟了，木薯全凍死了，農(nóng)民的收入泡湯了……”電話那邊傳過來本院品資所副研究員木薯專家黃潔急切的聲音?！拔覀兙褪菫檗r(nóng)民服務的，馬上出發(fā)！”放下電話，王慶煌和幾位專家立刻飛赴廣西。到了受災現(xiàn)場，農(nóng)民們圍過來，抱著專家痛哭?！翱煜朕k法啊，我們可指著木薯賣錢了?！薄拔疑w房子的錢沒了……”農(nóng)民越哭越傷心?！拔ㄒ坏霓k法就是補種，不能誤農(nóng)時！”王慶煌和專家們迅速返回海南，從各市縣木薯示范基地收集種苗，以最快的速度運到廣西。不到48小時，載著海南農(nóng)民情誼的六大卡車木薯種苗種在了廣西的薯地中。當年，廣西的木薯種植戶不但沒有因為災害受到損失，而且收入還高于往年，因為支援來的木薯全是華南5號優(yōu)質(zhì)優(yōu)產(chǎn)的品種。

　　在熱科院，有一個人盡皆知的秘密，就是王慶煌一年只給自己放三天假：大年三十、初一和七月十二日。這七月十二日為什么？原來這是他愛人的生日，每年這一天，他這個不著家的人一準回家，洗衣服、收拾屋子，做兩頓好吃的飯，因為他知道欠妻子的太多，他想出這個法子來安慰和補償……

　　“把論文寫在熱區(qū)土地上”

　　在熱科院南亞熱帶作物研究所的大院里擺放著一件珍貴禮物，這是一個用巨型石頭雕琢成的大芒果，是四川省攀枝花的13位果農(nóng)代表，驅(qū)車千里特別送來的。除了送這禮物，農(nóng)民們還寫了一封報喜信，信的內(nèi)容是：

　　我們最最敬愛的專家：

　　說什么都沒用，千言萬語一句話，感謝您幫我們致富。……

　　我們攀枝花地區(qū)現(xiàn)在成了芒果之鄉(xiāng)了，熱科院示范的3萬多畝芒果田，已輻射帶動華坪等周圍地區(qū)，芒果種植面積達20多萬畝了，今年攀枝花地區(qū)芒果產(chǎn)值超過了2.5個億。您說高興不高興？另外，芒果容易得的細菌性角斑病按您的藥方也根除了。

　　敬愛的專家，您再來攀枝花，會看到幢幢“芒果樓”，輛輛“芒果車”，為啥這么叫？這是您們的功勞??！我們永遠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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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攀枝花大龍?zhí)多l(xiāng)新街村、立街村全體“芒果”農(nóng)

????二00九年十月二十日

　　以前，四川攀枝花地區(qū)農(nóng)民農(nóng)業(yè)收入低，于是想靠種芒果掙錢，可由于品種不好，當?shù)氐拿⒐a(chǎn)業(yè)怎么也成不了氣候。為支持攀枝花地區(qū)發(fā)展芒果產(chǎn)業(yè),從90年代以來熱科院投入了大批科技力量，先后選派十多位科技人員掛任科技副縣長；組織近千人次的科技專家深入基層駐點，引進了凱特、海頓、圣心等十多個芒果系列新品種，向農(nóng)民推廣，還進村入戶面對面地指導農(nóng)民開展選種、栽培、施肥、給藥和咨詢、培訓等產(chǎn)業(yè)技術服務，熱科院與攀枝花市政府建立了長期技術合作。王慶煌反復告誡專家說：“我們科研人員進行科技創(chuàng)新的最終目的是讓農(nóng)民富起來，把論文寫在熱區(qū)土地上是我們永遠要做的試卷。”

　　的確，王慶煌帶出了一支“瘋狂”工作的科研團隊，他上任7年，熱科院獲得88項部省級、國家級科技獎項，其中他本人的科研團隊獲得一項國家級科技進步二等獎；在基礎研究領域如木薯基因組學、香蕉枯萎病重要致病菌基因組學等方面取得重大創(chuàng)新突破；在服務三農(nóng)方面，大面積推廣7—33—97橡膠、華南5號木薯、組培巴西香蕉、脫毒甘蔗種苗、晚熟芒果等一大批優(yōu)良品種，推動了熱區(qū)農(nóng)民增產(chǎn)增收；在全國組建了9個熱區(qū)省市為主的全國熱帶農(nóng)業(yè)科技協(xié)作網(wǎng)。

　　王慶煌把時間用分秒計算。然而他偶爾靜下來，總會想到心中那抹不掉的遺憾：父母過世，他都因為趕上熱科院有較勁的事沒能趕回老家，作為兒子，他只能在父母的祭日深深地為他們鞠上一躬，再說上一句：“親愛的老爸老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