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首次動用打黑刑警打擊網絡號販 龍商會覆滅

專案組正在研討抓捕方案，犯罪嫌疑人一旦被捕，名字將被標紅

網絡號販子龍商會的利益鏈

網絡號販子龍商會成員被警方抓獲

　　醫(yī)院排號，轉手高價倒賣，如今已不再是散兵游勇的小打小鬧。以人力搶號的傳統(tǒng)排隊模式逐漸公司化。而另一批號販子，則將觸手伸向了移動互聯(lián)時代的產物，利用手機掛號APP應用、114掛號平臺，發(fā)展出完全不同于雇人排隊這種傳統(tǒng)模式的全新“線上業(yè)務”。

　　在線上，號販子們成組織地如蝗蟲一樣“秒殺”網絡掛號平臺上的號源，雇傭大量人力在網上瘋狂預約專家號獲取巨額利潤，團伙成員之間層級分工。甚至號販子們還組建“龍商會”微信群，大肆倒賣從網站上搶來的緊俏號源。

　　3月20日海淀警方召開新聞發(fā)布會，通報破獲此案，涉案的29名成員被抓獲，其中14名犯罪嫌疑人被刑事拘留。據(jù)悉，此案是北京警方首次動用打黑刑警深挖網絡號販子的幕后團伙。北京青年報記者連日來隨警采訪，還原這個犯罪團伙被查處的全過程。

　　發(fā)現(xiàn)

　　首次動用打黑刑警

　　2015年年底，一名外地來京的女子怒斥號販子行徑的視頻在網上廣為流傳，引起了社會輿論的高度關注。

　　今年2月2日，海淀公安分局刑偵支隊有組織犯罪偵查二隊在空軍總醫(yī)院走訪時，得知一個重要線索，有一伙醫(yī)院的號販子惡意爭搶網上預約平臺的專家號再進行倒賣，從中獲取巨額利潤。

　　傳統(tǒng)的號販子是先雇人在醫(yī)院排隊，再將掛號單高價倒賣。然而此次獲知的線索中卻發(fā)現(xiàn)，號販子也開始對網上投放的號源進行倒賣。海淀警方成立專案組，調查發(fā)現(xiàn)，空軍總醫(yī)院對外網上預約掛號的途徑有兩個，一個是通過114預約掛號平臺，另外一個則是通過健康之路旗下的醫(yī)護網掛號平臺。無論通過哪種掛號平臺操作，首先都要實行實名注冊登錄。相對于114掛號平臺，健康之路有一款APP應用，登錄后通過選擇醫(yī)院和時間來預約掛號。偵查員發(fā)現(xiàn)，僅在健康之路這款APP中，就可以預約海軍總醫(yī)院每周總號源數(shù)千個，從最著名的皮膚科門診和中西醫(yī)正骨門診?？铺栐疵咳?0多個，到普通主治醫(yī)師號源1700多個不等。

　　這個倒賣空軍總醫(yī)院號源的團伙成員眾多，層級分工細致，于是，一場由有組織犯罪偵查刑警牽頭組成的專案組開始著手調查，這也是北京首次動用“打黑刑警”對網絡號販子進行打擊。

　　調查

　　網上秒殺緊俏專家號

　　偵查員在調查中逐漸發(fā)現(xiàn)，這個號販子團伙還組建了一個名為“龍商會”的微信群，眾多號販子都在群里進行溝通和交易。微信群中有負責和普通號販子溝通交易的群體，還有就是在醫(yī)院門口攬客呲活兒的普通號販子。

　　在微信群中，一名網名叫“小宇”的女子進入警方視線。小宇今年27歲，是河北張家口人，從2013年1月到2016年1月之間，曾經三次在空軍總醫(yī)院倒號被行政拘留過，多次被警方打擊。

　　小宇僅有初中學歷，為了實現(xiàn)能夠惡意搶購空軍總醫(yī)院網上預約專家號，他們這伙人專門雇傭大量人員，在每天早上7點半網站放號后的第一時間，讓這些人開始紛紛搶注秒殺搶占醫(yī)院的專家號。

　　在作案之前，這個團伙找來大量身份證信息，在空軍總醫(yī)院建立就診卡，并將這些身份信息在醫(yī)護網上進行注冊。每天一到早上7點半的放號前，犯罪團伙就安排專人提前登錄這些賬號，然后根據(jù)需要搶購的醫(yī)院、科室和專家等信息，一旦放號就立馬搶購。

　　在搶到號源之后，負責在醫(yī)院周邊攬客呲活兒的號販子們便開始行動，他們游走在空軍總醫(yī)院的門口和停車場，找到需要買號的患者，便通過“龍商會”微信群溝通賣號，將原本十幾塊錢的普通專家號以200元甚至數(shù)千元不等的價格出售。

　　4個月?lián)屃?500多個號源

　　2月24日，專案組民警前往福建，在“醫(yī)護網”的配合下對這個團伙的作案情況進行取證工作。偵查員發(fā)現(xiàn)，從2015年10月至2016年2月24日，這個團伙所使用的賬號就在網上掛號2362次，其中預約成功的數(shù)據(jù)就有1511條。在這1511條記錄中，有535個號源都是由小宇本人搶掛的。偵查員發(fā)現(xiàn)，雖然其他掛號者的身份信息并不是小宇，但最終使用小宇名下銀行卡支付掛號費的記錄就有1033條之多。除此之外，另外一名叫王峰的男子的銀行卡下，也有350余條交易記錄。于是，王峰也成為此案的主犯進入警方的偵查視線。

　　通過對醫(yī)護網網站交易記錄的數(shù)據(jù)梳理，偵查員發(fā)現(xiàn)，涉案人員所使用的身份信息的掛號數(shù)據(jù)，基本上掛號成功的時間都在網站早上7點30分開始掛號后的1分鐘內就掛號成功，不少涉案的掛號人甚至在剛剛開始掛號的一分鐘內就成功“秒殺”了多張緊俏的專家號號源。在對退號數(shù)據(jù)梳理中發(fā)現(xiàn)，幾乎所有被退掉的號源中，都在一分鐘之內又全部被換作別人的信息成功預約。

　　專案組認為此案是一起由傳統(tǒng)號販子演化出的在互聯(lián)網官方掛號平臺大肆搶購知名醫(yī)院專家號后高價倒賣的新型有組織犯罪團伙。是警方近年來偵辦的一起規(guī)模最大、團伙成員最多和犯罪鏈條最完整的號販子團伙犯罪案件。

　　抓捕

　　突遇變故 抓捕計劃中斷

　　專案組的偵查工作圍繞龍商會微信群繼續(xù)展開。偵查員發(fā)現(xiàn)，龍商會微信群里，都是空軍總醫(yī)院的33名號販子，不少人都曾經因為在醫(yī)院倒號被警方多次行政拘留。為了便于作案，號販子基本上都是在凌晨五六點便會開始工作，因此每晚他們都在十點多便會休息。為了確保盡量抓獲所有犯罪嫌疑人，防止團伙成員之間通風報信，偵查員決定在夜間實施統(tǒng)一抓捕。

　　就在警方部署行動時意外卻突然出現(xiàn)，2月26日，就在警方進行專案分析，部署抓捕計劃時，電視臺曝光了海淀區(qū)空軍總醫(yī)院號販子倒號的調查節(jié)目。在被曝光的四名號販子中，王峰的影像也出現(xiàn)在了畫面上。王峰的相貌清晰可見。狡猾的王峰在看到電視節(jié)目播出后一小時，立刻潛逃回了河北沙城的老家。除了王峰外，還有多名涉案人員在得到消息后，擔心被查處立即逃竄回遼寧、山東、湖北等地的老家暫時躲避風頭。原本制定好的統(tǒng)一抓捕計劃，不得不暫時中斷。

　　實施抓捕 一名主犯先落網

　　抓捕行動遭遇變故之后，警方重新研討部署了新的抓捕計劃。

　　新的抓捕計劃中，百余名警力被分為6個外地抓捕小組和十二個在京的抓捕小組，海淀公安分局副局長趙磊砢統(tǒng)一指揮，專案組決定在 2月28日晚8點半左右實施抓捕。

　　王峰到底也沒能逃掉。

　　2月28日下午4點，負責前往河北沙城抓捕王峰的偵查員反映，王峰正駕車返京，目前行駛在京藏高速上，但小宇并不和他一起回京。為了不打草驚蛇，警方決定進一步跟蹤等到統(tǒng)一的抓捕時間。下午6時許，隨著抓捕時間越來越近，各抓捕小組逐一開始匯報蹲守的涉案人員的位置，負責抓捕小宇的那組偵查員卻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只是發(fā)現(xiàn)了小宇的私家車。

　　晚上8點，負責抓捕王峰的偵查員匯報，他已離開京藏高速，正行駛在西北旺附近。于是指揮部決定先抓王峰。8點20分，王峰被捕。此時，幾路外地抓捕小組匯報，警力全部到位。

　　24個小時 跨七省抓捕

　　當天晚上8點36分，指揮中心通知外地抓捕小組統(tǒng)一行動開始實施抓捕。9點03分，遼寧雙鴨山兩名嫌疑人落網，9點08分，又有一名外地嫌疑人落網。指揮部里落網的涉案人員姓名逐一開始被標紅。

　　在海淀布控準備抓捕“玲瓏”和“大鵬”的偵查員反映，遼寧雙鴨山三人被捕后，和這三人是親屬關系的“玲瓏”接到老家其他親屬的通風報信，兩人立即聯(lián)系朋友開車過來準備跑路，雙方約定在一個溫泉酒店的大廳處碰面。為防止“大鵬”他們將警方抓捕行動的消息擴散，偵查員立即于9點55分將兩人抓獲。

　　10點03分，組建“龍商會”微信群的涉案者也被抓捕歸案。緊接著，指揮部陸續(xù)接到各個抓捕小組的消息，投影上的名字一個又一個陸續(xù)變成紅色。

　　當晚11時許，北青報記者來到負責抓捕涉案成員小丁和網名“火神”的抓捕小組，小組正準備對兩人實施抓捕工作。小丁居住在恩濟花園南側的一片平房區(qū)中，偵查員在布控中發(fā)現(xiàn)兩人剛剛在外面吃完晚飯回到家中，于是立即進屋將兩人抓獲。

　　抓捕工作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天下午。2月29日下午5點，抓捕工作持續(xù)了24小時之后，主犯小宇終于被警方擒獲。至此，經過跨七省份抓捕，龍商會的主要涉案嫌疑人基本全部落網。

　　供述

　　人海戰(zhàn)術“秒搶”掛號平臺

　　在訊問室里，剛剛被抓獲的“大鵬”告訴北青報記者，他每天就是負責在醫(yī)院門口兜售團伙上線從網上搶的號源?！按簌i”說“現(xiàn)在賣一個號至少能提100塊錢”。

　　到案后的小宇說，她所有號的來源都是來自于一個叫楊鑫的大學同學，為了吸引其他號販子找自己買號，才謊稱是有專門的搶票軟件秒殺號源的，每個號她需要給楊鑫10元的報酬，自己則主要是通過向其他號販子“批發(fā)”號源掙錢。

　　隨后民警趕往遼寧大連將楊鑫抓獲。她供述稱，從2015年10月開始，她受小宇的委托組織老家周邊親戚朋友50多人，每天7點半前通過健康之路APP等軟件提前登錄由小宇提供的掛號人員信息，依靠人海戰(zhàn)術大肆搶掛專家號，每次支付給幫助搶號的親友5元錢的報酬。民警從楊鑫家起獲的賬本表示，截至2月29日她組織親友搶掛了700多個專家號，獲利近萬元。

　　偵查員告訴北青報記者，對于要求用自己身份信息看病的患者，團伙成員便在每天的下午到次日凌晨這段患者不太關注預約網站的時間段，再將之前搶到的專家號退掉，利用速度優(yōu)勢立即完成舊人退號和新人預約的身份變換。整個過程都是以秒來計算，普通患者在網上掛號根本不可能搶在他們的前面。

　　目前，小宇、王峰等14人已被刑事拘留，楊鑫因為懷孕被取保候審，其余4人被治安拘留，10人被警告。案件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文中所涉嫌疑人均為化名

　　文并攝/記者 池海波

　　制圖/謝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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